我称之为命数,我们的相遇是早已写好的剧本,我们身在其中却浑然不知,回过头时才能发现有那么多的伏笔。天天不认同这个观点,她觉得成事在人,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。我们围绕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个下午,谁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。
最后,天天说:“假如明天我就再也不理你了,从此断掉我们之间的联系,你觉得这是命运的力量还是我的力量?”
我竟然无法反驳,只好举起休战牌。
3
没想到的是,几天过后,天天真的和我断掉了联系。
那天早上我发给她消息她没有回应,中午发她也没有回应,我不知道她是对我说的话题不感兴趣还是故意不回复,或者是她太忙了。我想再发信息给她,又怕自己变得轻贱;不发信息给她,我又一直在心里惦记。有一段话这样说:爱一个人的感觉大概也就是跟她讲一句话等她的回复,就像是一场赌局,赌注是一整天的心情。如此看来,这场赌局我输得一塌糊涂,那天我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。
晚上我花了一个小时遣词造句,慎重地给她发了一条我觉得她肯定会回复的信息,结果还是没有。纠结来纠结去,我最终决定给她打电话,花了半个小时准备开场白,结果提示是对方已经关机。第二天早上还是同样的情况,于是我彻底慌了。
这个时候我才发现,除了微信和电话,我竟然无法通过其他方式找到天天。她只需要扔掉手机,隐入茫茫人海,我便再也找不到她。她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的一个存在,却又会如此轻易地消失于我的生活,这让我感到无比恐慌和沮丧。
好在第二天下午我就收到了天天发来的微信,原来她休假回了昆明老家,手机突然坏了送去修,她乐得清闲所以没有找备用手机,完全没有想到这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次地震。
我没有告诉她自己这两天是如何的失魂落魄,假装自己好像根本就无所谓一样,反而是天天先说:“不好意思,让你担心了。”
我说:“我有一个问题,如果我突然有一天和你失去联系了,你会担心我吗?”
天天说:“我会疑惑,但不至于担心吧,都是独立的成年人,除非外出涉险,不然都是能够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这句话听得我心里有些难受,我发了一个破涕为笑的表情,打个哈哈岔开了话题,说:“昆明的天气好吗?有什么好玩的?”
天天说:“昆明四季如春啊,很凉快的,昆明好玩的地方也很多,一般游客都不知道,要本地人带着去才行。”
我说:“那我去昆明的时候请你当导游。”
天天说:“好啊。”
我和她随意聊了几句,终于放下心去处理从昨天就堆积下来的工作。下班的时候我才拿起手机,看到天天给我发了一条信息。
她说:“上面有一句话我表达得不准确,应该是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这样我才不用担心。”
我的视线仿佛越过了几百公里的距离,看见天天拿着手机字斟句酌写下这些话的样子,我感受到自己所期待的那一刻,似乎已然来到。
于是那天下午,全办公室的人都看见我捧着手机傻乎乎地笑了起来,我马上写了一张请假条,冲过去拦住正要下班的老板签了字,然后买了第二天最早到昆明的机票。
,凌晨四点起床奔向机场,六点半起飞,八点钟的时候,我已经站在昆明机场的到达出口。我给天天发出了当天早上的问候信息:梦里出现的人,醒来就一定要告诉她;每天想念的人,就一定要去见到她。早上好啊,天天。早上好啊,昆明。
直到我把实时位置发给天天,她才相信我不是在开玩笑。
她说:“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?”
我说:“我来昆明避个暑,正好还有资深导游。”
于是天天带着我去了西南联大旧址、文化巷、斗南花市、翠湖,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在走路,从校园里走过,从街巷上走过,从翠湖边走过。我们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话,说我们看到的,说我们脑海里回想的,我们从来都不知道,原来我们都是话痨。
第二天早上我们去了滇池,我们依然在不停地走路和漫无目的地闲聊。我回重庆的航班是中午十二点多出发,十点过后,天天提醒我是时候往回走了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伸手拦住天天,对她说: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昆明吗?”
天天说:“我知道啊。”
我说:“其实我不是来避暑的,也不是来游玩的,而是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,那就是—我喜欢你。”
天天说:“我知道的就是这个,你以为我是傻瓜吗?连这个都看不出来?”
我说:“我并不确定你的感觉,所以我一直在等待,但是在你消失的那两天里,我意识到,如果我们之间有未来,这个未来越早到来越好。”
天天说:“如果没有未来,是不是越早结束越好呢?”
我心头一沉,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,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?
天天拉着我在河堤边坐下来,我们面对着滇池广阔的湖面,偶尔一只海鸥掠过。
天天说:“我从未遇到像你这样懂我的人,就像是一个早已注定会相遇的灵魂伴侣一样,我们本应该相爱,如果换一个时间的话。你知道吗?每天早上收到你的信息我都是又欣喜又难过,因为我和你感同身受。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,我也曾经像你一样,每天早上和他说‘早安’,给他发一段文字,整整五百天,从不间断;我也曾经突然飞到他所在的城市去给他一个惊喜,我们所做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。可是他不爱我,不仅如此,他还离开了我,我没有办法再联系到他,可是我的心里就这样无端地被他占据了一块,谁也挤不进来。”
我说:“我从不知道你的这段往事。”
天天说:“因为我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把他清理出去,可我不知道是在哪一天,所以尽管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,我却从来不敢挑明。你足够好,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接受你,但是一个不完整的我和你在一起,是对你的不公平。”
我们那天聊了很久,机票改签到晚上又改签到第二天,聊尽了所有的伤心往事。回到重庆之后,我和她就失去了联系,非常默契地,同时地。
她或许还在重庆,对此我并不能确认,因为这本身并无意义。这个城市的主城区面积巨大,住着近一千万人,里面至少有一百人会是我的灵魂伴侣,可是我已经放弃了寻找,因为我开始明白,所有那些应该发生的终将会发生。
4
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,今年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,我去成都参加朋友的婚礼。
许久没有坐火车,重庆北站的南、北广场直接就把我弄糊涂了,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还是没有赶上那辆“子弹头”。我重新买了一张票,在候车室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小时之后,被人群挤进了车厢,到位置上我就瘫坐着继续睡觉。
不多久,我听到有个声音在我旁边说:“先生,麻烦借过一下好吗?”
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,然后如头顶炸雷一般猛地直起身来:站在我面前的,竟然是天天,已经许久不见的天天。
她满脸是汗,气喘吁吁,看来是一路奔跑着才赶上这趟列车。
一秒钟之后,天天也看到了我,我们俩都无语,只是呆呆地望着对方。我看着她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欣喜,接着变为惊叹,再变为欢喜,然后又从微笑变为大笑。
最后,我们都笑出了声。